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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印度

来源: 北哥只是贪玩             浏览次数:

入境印度,坐上了从边境到瓦拉纳西的车。由于受到前人在印度被骗得底儿掉的影响,我几乎是问了快十个人才相信我面前这辆破得连门都关不上的班车是开往瓦拉纳西的。“到瓦拉纳西要多久?”我问售票员。“坐好坐好,会到瓦拉纳西的,欢迎来到我们印度。”他兴奋地说。这算什么答案,我要知道时间啊!我不死心地追问:“几点到,给我一个时间,我需要有个准备。”“也许下午,也许晚上,神会安排的。”售票员嬉皮笑脸地说。我死心了,想从这种把一切都推给神来安排的人的嘴里是问不出答案的。

巴士在恒河平原上缓慢地前进,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路蜿蜒伸向无尽的天边,车子一过便是漫天的黄沙飞扬。偶尔会经过一些热闹的小镇,穿着鲜艳纱丽的妇女牵着赤脚的小孩驻足在摊位前,围着托蒂(Dhoti)或伦基(Lungi)的男人则闲坐在街边,不时朝街沿淬上一口鲜红的槟榔汁,由两头长角白牛牵引的木车载着高高的货物在街上横冲直撞,不时把汽车逼停,随即刺耳的喇叭声四起。当汽车驶出城镇,市集的嘈杂声顿时变成了呼呼的风声,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灰黄一片,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天地间一片混沌,而我们却朝着混沌的深处一路跋涉。

巴士的窗户和门都关不紧,只要两车相会车厢内就尘土飞扬,我看看前后的印度人,但他们仿佛感受不到灰尘一般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我开始咳嗽,从刚开始的一两声到后来的连续不断再到最后的干呕。

我尽量让自己坐直,怕压着胃吐出来,可坚持不了多久就感觉精疲力尽,身体无力到一定要用手抓紧座椅才能勉强保持直立。生理的疲累也很快地影响到了心理,我能感受到心里的坚强开始层层剥落,我开始反复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为什么放着大好的生活不过跑到这来受苦?我接下来要去哪里?我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就算在我身体健康的时候,这其中也没有任何一个问题是我可以回答的,更别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人只有在脆弱的时候才会开始自我审视。

我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向周围的陌生人寻求帮助,我能做的只有回忆旅途,我尽量回忆快乐的时光,在那种时候这是我唯一能获得正能量的办法。

在浓浓夜色中耳边连续轰鸣了十四个小时的发动机在发出最后一声喘息后终于停止了运转。乘客们抱着各自的行李排队下车,我在座位上缓了缓神才有体力背起背包。

“坐我的车坐我的车坐我的车。”守在附近的三轮车夫们集体涌了上来。

我定了定神,一边挥手冲出人群一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地说:“走开走开,我自己走。”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身体不舒服,否则只会有更多没完没了的缠扰。到离车站稍远一些的距离我才拦下了一位老年人的车,想着就算被骗,以我现在的体力还是勉强能对付下老人。

“30卢比送我去恒河边,ok?”说完这句话我就瘫坐在了车内,就算他要开100卢比我也不打算下去了。“到了。”车夫没走多远就把我放在了一个十字路口。

我环顾一圈,四个方向都有车开来,但据我所知我要下车的地方是恒河边,那一区域的恒河上并没有桥,怎么可能四周都来车。确定车夫是在骗我后便装出一副盛怒的样子对他吼道:“别给我来这套,带我去最大的那个石阶码头,main ghat,main ghat知道吗?这不是我第一次来瓦拉纳西。”

这一招奏效了,车夫一听到我说出main ghat和不是第一次来瓦拉纳西后老老实实地继续朝前骑。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我连main ghat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事实证明,只要冷静分析,印度人的骗局并不可怕。

车夫刚尽责地把我放到了恒河边,一群掮客就瞬间围了上来要给我介绍旅馆。在三轮车上呼吸到新鲜空气后体力已经有些恢复,趁机朝一个按住我肩膀拦住我去路的掮客威胁道:“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放手。”掮客有些吃惊于我的口气,立马送了手,我又趁机装成很老道的样子选了条巷子就钻了进去。

已经很晚了,很多旅馆又在更黑的巷子里,我只能放弃它们,毕竟初来乍到,有亮光的地方总要安全点。

最后终于选了一家叫乌尔瓦西的旅馆,原因很简单,它的牌子上写着“we are less dirty(我家不怎么脏)”

我被老板的幽默感逗乐了,想着老板都那么幽默了房间肯定差不了。老板不仅幽默,人还很好,本来150卢比的单间在我表示愿意在楼下的餐厅吃饭后100卢比给了我。把站在一旁的经理急得不住地说“no no no”,最后在老板的一个眼神下才闭了嘴。

第一天就这样住下,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眼“觉得肯定能找到性价比更高的”老毛病又犯了,便匆匆起床开始挨家看房,也顺便熟悉周围地形。由于昨晚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对这个城市的感觉就是巷子窄。可白天一看才发现,窄根本就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脏。纵横交错的小巷只有一米宽,地上都是大坨大坨的牛粪和醉酒者的呕吐物,毛都掉光了的流浪狗以家庭为单位四仰八叉地睡在角落,巷子中间不是垃圾就是躺着的神牛,无数苍蝇在空中飞舞,猴子还不时地从头顶跳过,人群就在这种环境下推搡着前进,稍不注意就是满脚牛粪。

 我的大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这地方怎么可能是圣城!我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太可怕了,太脏了,这也行....脏乱差的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词语范围。

在外面接受了一圈刺激后我并没有找到性价比更高的旅馆,从此便安心地在乌尔瓦西住了下来。这是一家五层高的楼房,老板叫Shaibal,听说还是婆罗门等级。虽然种姓制度在印度法律上早已经被废除,但有些人还是会为自己是高等级而骄傲。Shaibal却并不是这样的人,虽然他的面相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感,其实对谁都很和气。反倒是旅馆的经理经常大声训斥手下的伙计。

在加德满都带人去喝Lasi时就听说在印度的瓦拉纳西有一家Blue Lasi不可超越,我摸索着找过去。达沙什瓦梅德路把河滨区一分为二,我住在上游区域,Blue lasi店在下游区域,不过好在它已经享誉整个瓦拉纳西,虽然地处偏巷,但只要一说Blue lasi大家都知道。

原来Blue Lasi就是一家墙壁是蓝色的Lasi店。不到十平米的小店里满满当当地坐满了欧美人,店里的lasi口味众多,菜单也很国际化地使用了多国语言,居然还有中文的。我最喜欢的是香蕉Lasi,不仅把香蕉捣碎和酸奶拌在一起,上面还很大方地堆满了切片的香蕉。在店里喝东西有一个规矩,就是喝完后必须把陶罐摔碎,我一边喝一边摔,听着砰砰碗碎的声音感觉超级爽。

每次喝完lasi我都会顺着河岸横穿烧尸台回旅馆,偶尔也会停下来看一会。一般这种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焦肉的味道,白色颗粒随着热浪扑面而来。每次驻足我都会对着一具具冒着浓烟的尸体发愣,然后脑子里开始想着乱七八糟的问题,何谓生?何谓死?死亡可怕吗?如果可怕,那为何死亡收容所里的病人早早就在迎接死亡,可怕的事物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期待?是解脱吗?是只有死亡才能得到解脱吗?如果是,那世上贫苦的人们又是为何而活?我又是为何而活?

我期期艾艾地想着,但周围的印度人却淡然地看着这一切,葬礼上没有哭泣。

旁人问我:“他们不伤心吗?”

我答:“伤心,但死是生的开始。”

其实我只说了半句,留下的半句是:或许于有些人,生也是死的开始。

每天猴子都会扫荡一遍瓦拉纳西的所有屋顶。

我时常清晨坐在台阶上等日出,旁边就是一家露天茶摊。茶摊的老板是个干干瘦瘦的老爷爷,他太老了,端茶的手都是颤颤巍巍地抖。我喜欢喝他家的茶,总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一是因为茶里放了很多生姜提味,二是因为老爷爷心善,他收养了条流浪狗,在瓦拉纳西,流浪狗太低微了,低微到人你想伸手摸摸它时它却以为是要打它而夹着尾巴逃跑。

“你只养了这一条狗吗?”有天我突然问老爷爷。

“这个茶摊只够我养活家人和这条狗。”他一边喂狗吃饼干一边回答我。

有天坐船看日出,太阳从荒无一物的河对岸徐徐升起,把整个河面照得通红,湖面上缓缓升起的薄雾让瓦拉纳西城显得愈发神秘莫测。岸边早已聚齐了众多晨浴的印度教徒,他们缓缓步入河中捧起河水从额头慢慢淋下,口中唱诵着经文祈求涤清自己的罪孽。

而不谙世事的少年则成群聚集在岸边戏水,一个少年站在高台上,朝后退了两步便加速前冲,在空中划出一段优美的弧线后舒展开身体钻进了水里。我被少年优美入水的身姿吸引了,心里暗暗决定我也一定要在恒河游一次泳。

但恒河水真的太脏了,灰绿色的河水里漂浮着成片成片的垃圾,烧完后的尸体更是直接倒进河里,偶尔还能见到漂浮着的死狗,我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依旧不敢下水。

这种想尝试又畏惧的情绪把我弄得很焦虑,我坐在岸边的茶摊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茶,抱希望于奶茶能浇熄我下水游泳的欲望。我就这样不断地与内心做着交流,弄得自己精疲力尽。

第二天照例去了茶摊,旁边坐了个赤着上身留着脏辫的苦行僧。在瓦拉纳西有很多这样的苦行僧,俗称巴巴,印度教把人的一生分成净行期、居家期、修行期和苦行期四个阶段。而巴巴就是苦行期,他们散尽一切,家庭、工作、钱财.....把自己完全奉献给神灵。

这样的巴巴在石阶码头上到处都是,所以我并没有太在意,跟茶摊老板要了杯茶就坐了下来。

“请我喝杯茶吧。”巴巴突然开口,眼神里并没有因为主动讨要而有任何异样。

茶并不贵,5卢比一杯,我还是请得起的。

“你不是印度人吧?”他宽大的额头和高高的颧骨跟一般印度人不一样,这点引起了我的好奇。

“嗯,我从尼泊尔来,喜马拉雅山里。”他喝着茶回答我。

“喔,我去过你的国家,我喜欢蓝毗尼。”我答。

“不是我的国家,我没有国家,尼泊尔不是,印度不是,哪里都不是。”他正色纠正我。

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得出来这样一个答案,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印度很多修行人以前是大富豪,但当进入苦行期后,他们就“抛弃”了一切,这个一切里当然包括国家。

我知道遇到高人了,连忙说出了自己的恐惧。

“我想在恒河游泳,但又不敢。”我说。

“你已经游了一半。”他笑着对我说。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傻傻地追问。

“你做的每件事情都是由你自己的意愿先开始,再由宇宙的意愿来完成。现在你已经有游泳的想法了,剩下的就交给更强大的力量吧。”他耐心地给我解释。

我下水了,下水之后才发现之前的焦虑是多么的可笑。人是需要打破一些东西的,打破背后也许是更好,也许是更惨,但不试着打破,又如何知道好坏?也许有时候,我们的坚持或者原则只是因为不自信,不信自己可以坚强面对放下。

水很温暖,起先我以为是经过一天暴晒的原因,后来有次早上去游时才发现一样温暖,我试过问原因,但印度人只是坚定地说:“因为这是圣河啊。”在他们想来,圣河的一切都是不需要原因的。

“嗨,韩国人,我看你天天在这游泳啊。”有天游泳时一个印度船夫对我说。

“我不是韩国人,我是中国人。”我纠正他,也许是由于单眼皮的关系,在国外很多人会误以为我是韩国人。刚开始我都会解释,后来误解得多了索性笑笑了事。

“哇,我从来没见过中国人敢在恒河游泳的呢。”他惊讶地说。

“因为我们中国人低调,在恒河游泳不算什么,没什么好值得夸耀的。”我说的是实话,光我在瓦拉纳西碰到的中国人里,就有五个在恒河游过。

何况,我们还有PM2.5和地沟油呢。

在瓦拉纳西很容易交到朋友,虽然刚开始各国嬉皮看上去都特别冷淡,但其实大家心里想交朋友想疯了,偶尔跟人对视时说上一句“where are you from”就能促成一段友谊。

正好万圣节来临,我们一帮人在恒河边搞万圣节派对。期间以色列人瓦力问我:“你们中国人过万圣节吗?”

“不过,我们过中元节,农历七月十五。”

“那是什么节?”他很好奇的样子。

“一家团聚的节,包括你奶奶的奶奶都会一起回来团聚。”

“那一定很热闹咯,下次我一定要去中国参加中元节。”

“好啊,欢迎你。”我已经快笑出了内伤。

在瓦拉纳西住了十天后,我坐通宵火车去了阿格拉,同车厢只有我和德国人汉诺,他早早地就睡了,而我由于第一次坐印度火车兴奋得睡不着。

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外挂,后来我在印度坐了十多次火车,也从来没看到过有人外挂在车外,很多时候不仅不拥挤,车厢里甚至还很空。印度的铁路部门对外国人也很友善,虽然车票提前三个月预售,但对外国人有额外保留的票,且很多火车站都有专门为外国人开设的订票窗口,里面冷气温度低得就像在说“你们都给我看看,我们可有的是钱呢。”

“一起拼车去泰姬陵吧。”第二天早上下车后汉诺提议。

“好。”我很高兴可以省钱。

“那我去讲价。”他说完就朝一个车夫问:“送我们去泰姬陵,多少钱?”

“200卢比。”车夫报了个天价。

“好。”他作势就要抬包上车。

what?居然200卢比连价都不还,他也好意思说自己去讲价!我急得差点揍他。

最后在我的强烈反对下终于以80卢比成交。汉诺估计是吓坏了,在车上惊讶连连地说:“太厉害了,我就没坐过150卢比以下的突突车,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你一开始答应200卢比的话,我最多给他50。”我嘀咕道。

“难怪你们中国人可以把生意做到全世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一个人在旁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其实不怪汉诺,他在德国当医生,一个月最少5000美元,200卢比对他来说确实是少得不能再少了。而我不行,我身上的钱不多了,虽然在尼泊尔的赌场赢了一些,但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要晃多久,必须把每一毛钱都省下来才行。如果告诉汉诺其实我大多数时候连突突车都不舍得坐,他应该会直接崩溃吧。

阿格拉我只打算住一晚,便没花心思在找旅馆上,在网上搜了篇攻略里推荐的India Inn Guest House就住了进去。我反正要住一晚,便打算洗澡吃饭后再慢慢参观,而汉诺不打算停留,把包寄存在我的房间后径直去了泰姬陵。

刚进房间的时候我就闻到屋里隐隐有股臭味,但经过瓦拉纳西后,我也抱着“这就是印度”的想法没有太在意。我错了,错大了!等我吃完饭回来,一进门就瞥见一个黑影从床上跳下想从门口逃走,而我正打算踏进房门的脚就直直地踩到了它身上,是一只老鼠,被踩死了!

这个时候我才惊觉那隐隐的臭味有可能是老鼠屎。果然,当我站在床上朝储物柜顶上看时,才发现整个顶部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老鼠屎,而且还有另外一只老鼠趴在那!

我气愤地叫来老板跟他说要退房,可刚刚还和蔼可亲的老板立马变了张脸:“退房?绝对不可能。”他一口拒绝了我。

我知道退房的可能性很小,便提议道:“那换个房间呢?”

“楼上有个双人间,800卢比。”他摆明是想敲诈我。他说的那个房间我早上看过,当时伙计叫价400卢比。

“800卢比?你的伙计早上才说400卢比。”我跟他说。

“不可能400卢比,你听错了,是800。”他语气生硬地说。他不退我房钱,而我又不肯再住这个房间,他很清楚我只能加钱换房间,毫无愧疚地开高价宰我。

跟老板讨价还价的间隙,汉诺回来了,我以为他听了情况后会声援我,可他却说了一句:“我给你400卢比,就当我存包在你这的钱。”

“你闭嘴。”我朝他吼道。他的话太让人失望了,搞得我火冒三丈。

让我更火的是老板居然又笑嘻嘻地说出:“看在你为我们抓老鼠的份上,给你便宜100,收你700吧,抓老鼠可是个体力活。”

“你是印度人的耻辱,现在你滚出我的房间,就算免费我也不会住在你这种人的地方。”我把老板赶了出去,然后把门一锁出去找旅馆了。

汉诺一直跟着我,大家都没有说话。我在隔壁花250卢比重新找了一个单人间便折回India Inn 搬行李,出门的时候老板冷冷地说了句:“说实话,我不喜欢你们中国人。”

“说实话,我喜欢你们印度人,但你让我恶心!Fuck you!”我回嘴道。

汉诺晚上九点的车,我们一起吃晚餐,席间我觉得上午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便跟他道歉:“汉诺,对不起,上午我有些失控,但我并不是因为做错了而道歉,只是为我的语气和用词。”

“这是我收到的最特别的道歉。”他说。

“因为我并不觉得我错了,我只是不该叫你闭嘴,你有说的权利,而且你也是好心,但你知道,那种情况下已经不是400卢比的事了。”我边吃饭边说道:“虽然我已经没什么钱了,但400卢比还是有的,我只是不想当个被宰的傻瓜。”

“那你不觉得麻烦吗?”他问我。

“麻烦?如果我觉得麻烦我早就买张机票飞回家了,我既然还在这,就不怕麻烦。如果是一年半以前的我,肯定就付钱了,那时候的我软弱,不堪一击。但现在我不会了,旅行让我学会了坚强,让我学会了怎么去说No,虽然是个简单的单词,但我学了很久。”说完我就没再说话。

汉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我送他坐上突突车时他才转头跟我说道:“谢谢你,以后我也要试着去说No,祝你平安。”

第二天一早我买票进了泰姬陵,这也是我旅行以来买过的最贵的门票,750卢比。这座高达67米的爱情坟墓被泰戈尔称为“一滴永恒的眼泪”,建造者沙.贾汗为王妃泰姬玛哈倾尽莫卧儿王朝的财力,用了22年才建造成功。讽刺的是,情深的沙贾汗在泰姬玛哈死后却临幸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最后还被亲生儿子推翻了政权,把他余生都囚禁在了阿格拉城堡。

泰姬陵并没有让我觉得值回票价,我只是匆匆扫了一圈,期间不停地告诉自己“慢点走啊,慢点看啊,花了750卢比呢”。可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哪里都是大理石,而且人多到不停地有人在旁边说“让一让,让一让,让我在这拍张照”。

从泰姬陵出来后,我又坐车去了红堡,这座莫卧儿王朝的权利中心依旧没什么可看的。不过从这远眺泰姬陵倒是让泰姬陵显得有些飘渺虚无。想当年沙贾汗每天在这眺望爱妻坟墓时肯定是止不住地黯然神伤吧。


从阿格拉坐火车去德里。火车晚点了,显示屏上的出发时间从1点变成3点,最后又变成5点。我和尼娜就是从3点左右开始聊的。

“韩国人?”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不,中国人,小北”。我伸出手去握手。

“啊哈,不好意思,意大利人,尼娜。”

眼前的尼娜高高瘦瘦,浅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再配上一条色彩斑斓的阿里巴巴裤,显得利索自在。她已经旅行一年了,原本白皙的肤色早已变成了淡棕色,而长期旅行引起的营养不良让她身体消瘦,淡棕色的肤色显得不怎么健康,面颊上的颧骨也高高凸起。

那我呢?经过16个月的长途跋涉,我在别人眼里又是一副什么模样。我低头盯着自己因为长期穿拖鞋早已龟裂的脚后跟想着,肯定是更邋遢落魄吧。

“我在瓦拉纳西病倒了,你知道的,由于水和食物不干净导致的腹泻。”我们很自然地聊起了印度。

“我在瓦拉纳西没事,我尽量不去吃路边摊,但有几次还是忍不住吃了,好在都没事。”我跟她说起我的经历。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瓦拉纳西,不,应该是整个印度我都很喜欢。”她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着光。

“为什么喜欢印度?”我问。

“因为这是印度。”她答。

“尼娜,不要拿这个答案敷衍我,你已经在印度呆了几个月了,你总会有些感受的。”我不接受她的答案。在我还未到印度前,也许这个答案会让我满意,但当我到了印度后,这句话只会给我增加另外一个问题。因为这是印度?那印度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灵魂吧,印度的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灵魂,我能感受到。”尼娜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

因为灵魂?这个答案我接受,但却有些似懂非懂。

“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印度。”尼娜反问我。

“我不知道,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我确实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确定我是否喜欢印度。在瓦拉纳西,糟糕的环境颠覆了我的想象,给了我极大的刺激,虽然也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人和事,但那并不能构成喜欢印度的原因。而在阿格拉又让我见识到了印度商人的丑恶,这直接导致我连泰姬陵都看不顺眼。

当火车晚点到5点时,尼娜决定坐出租车去德里,她已经预订了德里去瑞诗凯诗的巴士,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她想邀请我一起包车,但我时间不赶,而且包车费用还挺贵的,便祝她一路顺利。

“你应该去果阿看看,你情绪有些低落,果阿会治愈你的。”走之前尼娜留下这句建议。


尼娜刚走完不到十分钟,火车就呜呜叫着进站了,由于我买的是临时车票,便随便挑了节车厢上车。在印度,火车票被分为reserved ticket(预定票) 和 unreserved ticket(临时票)。预定票就是旅客通常拿的那种有座位号的票,而临时票也称为general ticket,它不仅没有座位号和车厢号,甚至连车次都没有!我在印度坐过很多火车,但是每次都弄不懂那些拿临时票的人怎么轻轻松松就能知道自己的火车是哪辆。而我只能先去问询窗口查问车次和站台,然后再去站台跟乘客反复确认,最后就死死守着一位同列车的乘客,只要他上车我也立刻上车,办法虽然笨,但还好没有出过岔子。

我钻进了一辆卧铺车厢,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便开始憧憬起被威廉.达尔林普称之为精灵之城的德里。

“票给我看一下。”一位穿着铁路制服身材肥胖的印度男人粗着嗓子搅醒了我的脑子。

我心里一沉,虽然买了票,但我来到了不属于我的车厢,本以为只要三个小时的旅程肯定会安然度过,可没想到运气就是那么背。

检票员只瞄了一眼我的票就说:“你,补360卢比。”

“为什么,就算是补卧铺全票也不需要那么多啊。”我试着辩解。

“还有250卢比的罚金,你不能坐在这里。”他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什么?还有罚金!我完全不知道,如果知道我绝对不会坐这的。本来还想再辩解两句,但突然觉得再多辩解也无用,毕竟错在我,再辩解也只是无意义的争吵,而在阿格拉我已经吵得够多了。

无奈地看着检票员给我开出的收据,也许是心疼浪费的250卢比,也许是入境印度以来积聚的情绪一次性爆发了,我突然开始讨厌起印度,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很让我恼火,他们看我的眼神,他们嚼着槟榔的样子,甚至连他们用手吃饭都让我觉得愤怒恶心。

但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了,连个诉说的对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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